清明時返鄉(xiāng)掃墓。下了高速入省道,十幾公里后轉入縣道,一路暢通。從小鎮(zhèn)出來,再有三四公里就到我老家的村莊了。這是一條鄉(xiāng)道,小時候,我無數(shù)次從這條路上走過,去鎮(zhèn)上的學校上學或趕集。那時候,它還是一條簡單硬化的碎石子路,走在上面,鞋底薄的話會硌腳;騎自行車的話則一路歪歪扭扭、蹦蹦跳跳,快不起來還特別費輪胎。如果不小心將路上的石子磕飛,會把在荒地里埋頭吃草的老牛嚇一跳。 現(xiàn)在的路況已經(jīng)好多了,只是鋪成的水泥路有點窄,僅能容一輛車通過,若是對面忽然來了車,會車就成了問題。開車的妹夫說,不怕,有辦法。他經(jīng)常開車下鄉(xiāng),常走這樣的鄉(xiāng)道。正說著呢,前面就來了一輛車,是農村常見的那種三輪車。妹夫放慢了車速,往右側打方向,貼著路牙子。那輛三輪車也往它的右側靠了靠,兩輛車交會,幾乎是車身貼著車身,驚險而過。 轉個彎,對面來了一輛農用貨車,我們坐在車里,都能聽見它“突突突”沉重的喘氣聲。可怎么跟這大家伙在狹窄的鄉(xiāng)道上錯車呢?妹夫再次放慢了車速,緩緩前行。農用貨車司機也顯然看見了我們,同時放慢了車速。兩輛車慢慢接近,我看見妹夫的目光飛快地掃向兩側——在我們左前方不遠處有一條小岔路,妹夫說我們在那兒會車。我有點疑惑,那條岔路比我們這條鄉(xiāng)道還要窄,我們的車根本開不進去啊。妹夫說,不用開進去,那條小路與我們這條路的交叉口有個小平臺,農用貨車只要貼著平臺往邊靠,讓出一點空我就能過去。我還是有點擔心,農用車要是不往那邊靠,兩輛車可就頂住了。如妹夫所料,農用貨車司機果然也看到了那個岔路口,它加了點速度,“突突突”開過去,車頭插進去一點,停了下來。我們的車頭慢慢駛過它身邊時,農用車一把方向別回車頭,車尾甩了個弧線,又讓出了一點空間,我們的車就貼著它開了過去。 這真是一次驚險而又完美的會車。我對妹夫的車技大為贊賞。妹夫笑說,不是我車技好,而是對方為我們讓了道。在鄉(xiāng)道上開車就是這樣,對面來車了,雙方都會提前看一看,誰的一側有空地,都會主動并盡量地往那一側靠,以便對方能通過。不然,車頭抵車頭,誰也過不去。 說著話,遠遠地又見對面來了輛跟我們一樣的小車。我們右前側有塊稍寬一點的空地,妹夫開過去,貼著路牙子停下來。那輛小車駛到我們身邊,忽然停了下來,開車的女司機探出頭,看了看兩輛車的位置,然后伸出手,將自己車左側的后視鏡收了起來。妹夫也伸出手,將自己車的后視鏡折疊起來,并向對方招招手,示意她可以開過去。她緩慢地前行,與我們擦身而過,車里飄來一聲“謝謝”,妹夫摁了一聲喇叭表示回應。我們起步繼續(xù)前行時,妹夫告訴我,其實剛才她不用收后視鏡也能通過,估計還是個新手,害怕擦著。所以,他也收起了后視鏡,讓她放心。 在與下一輛車會車時,那司機告訴我們,前方堵車了。因為有兩輛車互不相讓,結果越來越多的車被徹底堵死,他倒了好長一段路的車,才找到了一個可以調頭的地方。好在前面已經(jīng)能看見我老家的村莊了,只要左轉彎進入另一條鄉(xiāng)道就能進村了,所以前方的堵車已經(jīng)不影響我們。 妹夫卻忽然在丁字路口停了下來。我往村莊的方向看去,原來是從村里駛出了一輛小白車。妹夫打開了左轉燈,小白車也打開了轉向燈,它是右轉的,也就是說它要駛入我們這個方向。妹夫又往前開出一段,讓出了路口。待那輛小白車駛過,才倒車,左轉,進入通往村子的路。妹夫說,它已經(jīng)駛出村莊了,所以我先等它經(jīng)過。換作是我駛進這條路,它也會停下來,等我駛過去它再開進來。 在這條三四公里的鄉(xiāng)道上,我們先后與七八輛車會車,有我們主動讓道的,也有主動為我們讓道的。正因為互相讓道,在本來只能通行一輛車的狹窄鄉(xiāng)道上,我們才能每一次都順利地會車。妹夫說得對,別人能通過,你才能通過,別人有路了,你也有了路。有時候,予別人方便,也正是為了我們自己。這是會車的學問,又何嘗不是人生的智慧呢? 摘自《半月談》麥父 |
GMT+8, 2024-10-25 11:22